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余瑾毅
2月18日一早,一個消息在網絡傳播:武昌醫(yī)院院長劉智明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。沒多久,我接到報社電話,提醒我關注此消息。
我立即聯系武昌醫(yī)院宣傳部,被告知“院長還在搶救”。我腦海中立刻蹦出一個詞“ECMO”。ECMO是人工肺,新冠肺炎重癥患者在搶救的最后關頭可能會用上。
沒人能接受采訪
和所有人一樣,我希望出現奇跡。在等待奇跡的時候,我不能只是等待。我相繼和武昌醫(yī)院、武漢市衛(wèi)健委、武漢市防疫指揮部聯系采訪,都被婉拒。
大概11點多,從報社傳來消息,劉智明院長去世了……我再次聯系武昌醫(yī)院,被告知“大家心情都很差,沒人能接受采訪”。
我因自己打擾了正在悲痛中的人而愧疚。我也悲痛萬分,兩眼空洞地坐了幾分鐘,又打電話給武昌醫(yī)院,坦誠說出自己的想法:“這個時候打擾你們我也不想,可劉院長為抗擊疫情付出了那么多,還有很多一直牽掛他的人,應該被他們知道。”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,把副院長黃國付的電話號碼給了我。
我以為拿到電話號碼就是轉折,可不知后續(xù)的采訪更難。
現場氣氛很凝重
黃國付在電話里告訴我,他已經在去同濟醫(yī)院中法新城院區(qū)的路上了。我顧不上吃午飯,驅車直奔醫(yī)院。
大概12點半,我到達醫(yī)院,是最早到達現場的記者。我找到黃國付,想向他了解劉智明院長生前工作和病體的狀態(tài),被他婉拒。我又找到其他人,他們說“現在不想談”。氣氛很凝重,所有人戴著口罩,幾乎沒人說話。即使講話,遠遠的,我也聽不清。
看來這次采訪主要要靠眼睛了。我仔細觀察了約半個小時:住院大樓下,有10多個穿著藍色隔離服、頭戴手術帽的人,我推測他們是武昌醫(yī)院的醫(yī)護人員,來為劉院長送行。他們身邊,停著兩輛車,車門開著,里面坐著人,都穿著黑色便裝、頭戴手術帽,我推測是家屬。家屬偶爾從車內出來,太過悲痛,醫(yī)護人員趕忙上前攙扶。從醫(yī)護人員的小心翼翼和他們的肢體語言,我基本確定了劉智明的妻子、妹妹和妹夫。
我用眼睛尋找
一位醫(yī)護人員一直在哽咽,我走到她身邊,安慰她。她來自武漢市三醫(yī)院,是劉智明的大學同學。從她口中,我確認了劉智明家屬的身份,知道了住院期間劉智明曾拒絕妻子陪護。
這位醫(yī)護人員,作為劉智明的同學、朋友,此刻悲痛萬分,愿意跟記者談起他,這也是緬懷的方式吧。
所有人戴著口罩,我無法看清大家的表情,只能通過眼神去尋找下一個可能的采訪對象。和幾個人交談后,我粗線條地勾畫出劉智明:手術做得好、為人正直、博士院長……
我像在大海撈針,尋找能給我細致描畫劉智明的那個人。一位女士似乎一直關注著我的采訪,當我走向她時,她示意我和她走到旁邊。在她的講述中,劉智明的形象更具個性化:愛生活、愛鉆研建筑、愛養(yǎng)花、愛踏青。她答應我,過后會講述更多,“我們會用自己的方式懷念他……”
猶豫著走到她身邊
劉智明的家屬,我遲遲沒有勇氣靠近。
我先走近劉智明的妹夫,了解到劉智明平時很關心家人,家中尚有一位長期臥床的老母親,至今被瞞著。劉智明的妹夫介紹了病情,平日劉智明身體很好,是“炎癥風暴”摧垮了他。
劉智明的妹妹在車外站了很久,不時擦眼淚,翹首盼著能見哥哥最后一面。我猶豫著走到她身邊,不知道該說什么,陪著她抹眼淚。最終,我沒有說明身份,慢慢地說:“你哥……平時應該很疼你?!彼幌驴奁饋?,告訴我她已經很久沒見到哥哥了,之前他太忙,還告訴我哥哥剛過完生日。我不忍心再讓她講下去,輕扶她的肩,安慰著。
她只說了一句話
告別的時間到了。我做著劇烈的思想斗爭,送別之后,一定不能去打擾劉智明的妻子。
我腦海一片空白,走到車邊,伏下身說:“蔡護士長,您好,我是湖北日報的記者?!蔽也恢鯓影矒崴谋?,輕聲說,“您節(jié)哀,劉院長是位英雄?!彼髦鴾I,滑動著手機告訴我:“我一直在看他發(fā)給我的信息,我再也見不到他了?!?/p>
近下午3點,接送遺體的車停在了住院樓下。劉智明的妻子追隨著車輛跑了十幾米遠,跪地痛哭。
當人群散去,已是下午5點,我注意到武昌醫(yī)院還有一位醫(yī)護人員沒走,她抬頭看著藍天,紅著眼睛跟我說:“這樣的天氣,是他最喜歡的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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